早上六時發現Justin又是102度,再給他吃退燒藥。
起牀時退了燒,但也打電話預約了1:20pm看丁醫生。因為他精神,便先帶他到茶餐廳吃lunch,又在他喜愛的冒險樂園玩了一會,才乘地鐵往丁醫生的診所。
在診所等候期間,Justin曾表現得很疲倦,只玩了幾分鐘玩具,便伏在桌上,後來我叫他睡在梳化上,他指着窗上的Winnie the Pooh, Piglet, Eyore, Tigger,笑著說出他們的名字,又不似真的很不精神。丁醫生說他是感冒,沒有大礙。
看完醫生他更是開心,出來走走跳跳的;乘地鐵回家也照樣是全程站着近車門的位置,為着看他喜愛看的車門開關。只是下車後就嚷着累不想行,要我和婆婆抱他回家。
回到家大約三點,他吃過卷蛋和退燒藥,飲了果汁,便睡了。
睡了約10至15分鐘,坐在Justin身旁的婆婆突然聽到他喉嚨發出幾下怪聲,他半開着眼,叫他卻不回應,推他時發現他手腳軟弱無力,婆婆便連忙抱起他,大聲呼叫他的名字。
我在房裏急忙跑出來看發生什麼事,只見Justin睜開眼睛,但目光呆滯,叫他不理睬,聽見他喉嚨似有東西想湧出來,婆婆連忙把他反轉身並拍他的背部,他便嘔吐起來。他除了眼睛是睜開之外,整個人全無反應,像是失去知覺,我們便立刻打999召救護車。
沒想到人生第一次坐上救護車,會是伴著垂危的兒子。看着雙眼睜開卻似毫無知覺的Justin,那時我好像還未懂得流淚,腦裏只意識到他的情況很危急,我在心裏不停地呼求神的拯救。我緊握著Justin雙手,呼喚他的名字,叫他不要害怕,要堅持下去。不久,救護車抵達醫院,車門一開,竟有一批記者不停地向著我們拍照,那一刻我才想起最近有數名兒童因感染不名病毒/細菌而死亡或危殆。
我的心裏一沉,心想Justin不會是同類情況吧?Justin被推入急症室,立刻有醫生問了我許多問題。我感到自己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恐懼,若不是天父在支撐著我,我恐怕也不能夠鎮定地思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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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時半左右,正在公司如常平淡地工作,突然接到太太的來電,因為她一邊和背後的人在說話,我只聽到斷斷續續的,「最近的醫院是哪一間」,「Justin,媽咪喺度」,「BB無咗知覺,唔識應我」,我整個人呆了,也還未懂得驚慌,最後她說:「你現在馬上來廣華醫院」,我就像不懂思想的,只知道飛奔落樓上了一部的士。
在的士上,再打電話給太太,她正在哭,很驚的重覆着:「BB無咗知覺,唔識應我。」我安慰她:「不用怕,交給天父。」之後我再打給Justin的爺爺嫲嫲,叫他們也趕來醫院。這時,的士正在西隧裏,在漆黑中,我呆着,攪不清這是不是真實,像是不能相信我身在什麼處境,我會否連BB最後一面也見不到?我低下頭禱告:「天父啊,我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怎樣去應付,不知道BB會怎樣,但我知道祢是掌管的,求祢幫助我帶領我,我能做的就只有依靠祢。」
睜開眼,的士剛離開了隧道,我望着天空,明白到「神未曾應許天色常藍」的意思……
到達醫院,見到太太和Justin的婆婆在急症室門外等候,婆婆的眼睛已經哭得通紅,太太擔心的臉容中反而帶點冷靜,她們向我講述事情的經過,然後我們便一起祈禱,婆婆雖然還未信主,但她一向以來也很願意和我們一起禱告。
不久,急症室的門打開,我也忘記了醫生問了我們一些什麼的問題,只感到他的意思是Justin現在的情況很差。這一刻,我才第一次看到Justin 的樣子,他像是昏迷了,雖然眼睛是大半開着的,眼球卻是沒有轉動沒有反應的,眼角流着幾滴淚水,我也不知道是他在哭還是眼睛睜開太久而自然分秘出淚水來。看見兒子這樣,心痛得如被撕裂。我們伴着他推上深切治療部,呼喚着他的名字,叫他不用驚慌,要堅強撐下去,總感到,他是聽見我們的,只是,他現在已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身軀去回應我們了。
坐在深切治療部門外,我的思緖才整頓過來,一刹間,人生的一切變得很清晰,什麼是真正重要的,什麼是以為重要而現在已經變得毫無意義的,一一浮現在我的腦海。這一刻的無助和害怕,是我從來未試過也不能想像過的。
我仰望天父,很自然就想起剛在主日學研讀過的亞伯拉罕,我自問實在沒可能與他的信心相比,但即使我不情願和沒有選擇地,這一刻的Justin 就像以撒捆綁在壇祭上,生死懸在一線。「天父啊,祢是否要取回這個兒子呢? 我清楚知道,祢是掌管生命,掌管一切萬物的主宰,我不用懷疑祢的醫治能力,但我無法知道祢在這件事情上的心意如何,也暫時無法明白祢容許這件事情發生的原因。Justin是我們最愛錫的孩子,感謝祢賜下他,感謝祢賜給我們過去三年多一起的時光,情感上我們實在不捨得讓他離開,還無法接受會失去他,我們祈求祢能醫治他,拯救他。不過,我相信祢,我依靠祢,無論祢的心意如何,我懇求祢加給我們力量,即使是最壞的結果,也請帶領我們和我們的家人去面對,把我們每一個扶着,不讓我們孤單跌倒。我相信, 祢必有預備。」
之後的兩三個小時,醫生們都在忙於為Justin搶救,他們每隔大半個小時左右就會從病房出來,問問我們更多關於Justin的資料:病發的經過,他最近去過的地方,他最近吃過的食物、藥物,家屬是否有任何遺傳病等等……問得一次比一次仔細,一次比一次着急,因為,Justin情況越來越壞,他的血壓下降(休克),白血球超過正常五倍(代表身體某部位有嚴重的炎症),有敗血病的跡象,腦壓上升,試過一次全身抽搐,是腦炎的病徵。醫生已給他插喉,用呼吸機幫助他呼吸,又注射了幾種強力的抗生素、強心藥、抗抽搐藥。為要確定找出發炎的部位(最大可能和高危的地方是心臟或者腦部),醫生兩度嘗試在他的大腿內側插入導管上腹部以檢查心臟是否問題所在,但都不成功。太太、Just i n 的婆婆、嫲嫲都擔心害怕得很,多次問我Justin會不會有事,我只有安慰她們:「不用怕,Justin不會有事的,放心交給天父。」但其實在心底裏,我卻強忍住傷痛,叫自己預備迎接最壞的結果,Justin隨時都可能會離我們而去,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天父心意,只知道作為家中的支柱,我一定要在任何情況之下都撐住,去照顧安撫家人。
其他的家人也陸續的到來,還有團契的朋友們和傳道們,十多二十人的,他們全都是看着Justin長大的。大家都為Justin去禱告,也給予我們很大精神上的支持。
晚上七時半,Justin被推往另一層做腦部的電腦掃瞄,再一次有機會見到他,他的眼睛已經閉上,身體上插滿了許多的喉管,臉容反而不很差,仍算飽滿紅潤,像是平日睡着了的可愛模樣。十五分鐘後,他被推回深切治療部。掃瞄的結果顯示,他的腦部有腫脹的跡象,炎症的地方應該是腦部了,相信是細菌入血,感染到腦部。因為情況危急,醫生提議不再做原本打算的脊椎穿刺( 抽腦脊髓液),因為如果腦壓持續上升而發覺太遲的話,會對腦部做成永久性的破壞和有即時的生命危險。他提議更直接的做腦部手術,在頭頂開一個小洞插一支導管,用來監察腦壓,必要時可以用來抽出一些腦水減輕腦壓,也可借此機會抽取一些腦細胞和腦水化驗。醫生說這是在許多腦部手術中一個較小的手術,但始終也有風險如痲醉藥和Justin的敗血病引致流血不止。但我們只有相信醫生的判斷,也交托給天父。
晚上十一時半,Justin被推進手術室,跟着就是個多小時的等候。之前因為不想大家太辛苦,勸了教會的傳道和團友先行離開,但其他的老朋友又相繼到來,又幫我們買來了一點粥水,連在深圳的姨媽姨丈也趕來了,他們十多人的相伴,實在讓我們這漫長的等待和擔心易過了不少。有朋友幫我們帶來了錄音筆,於是太太便錄了一段鼓勵安撫的說話,醫生說可以用來重覆播給手術後的Justin聽,讓母親的聲音陪伴着他,對令他醒來或有點幫助。
凌晨一時多,手術終於完成,醫生說過程順利,一條細小的導管現在插在Justin的頭上。看着Justin被推出手術室,他的樣子和手術前不同了,頭髮被剪光,臉容也憔悴了很多,變成一個病人look了。親友都回家休息,醫生再和我們講解多些Justin的情況,感謝主,原來Justin在手術前一小時開始到手術後的現在,腦壓和血壓也一直維持在正常水平,其他的身體狀況也沒有再變差,雖然仍是在危險期,但至少是止住了走下坡的趨勢。醫生第一次讓我們進入深切治療部看Justin,他手腳冰冷,全身都是插滿管子:頭腦的導管,鼻孔的胃喉,口罩的呼吸管,心胸的中央靜脈導管,還有炎水,尿喉,和手腳許多的針口,兩邊大腿內側又貼上兩片大大的膠布。看見兒子這個境況,相信是對父母最大的心痛,也不敢想像他是否有知覺,會否感到辛苦或者害怕。但我仍為了在這刻可以看着他而感恩,他沒有離我們而去,一點一滴的相聚時間也很寶貴。
清晨四時多,我和太太都累透了,護士很好的讓我們在一間休息室過夜,我們躺在沙發上,在禱告中,天父讓我們慢慢放鬆,模模糊糊的總算睡了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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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Justin的情況很壞,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他們已用了最強的抗生素、強心藥和儀器來維持Justin的生命,可以說是能做的都已做了,現在只有靠Justin自己的意志和努力。那一刻我沒有激動地請求醫生「一定要救回我的兒子」,因為我看得出亦感受到他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而且我深曉得背後的真正醫治者其實是天父。我應該將醫生的手全然交託給祂,讓祂帶領整個的醫治過程。我確信天父正掌管著Justin的生命,只要祂願意,必定能將Justin從死亡的邊緣裏拯救過來。
可是天父的心意是如何呢?如果祂要收回我的兒子,那怎麼辦呢?我真的不敢多想,只感到現在不是猜測和疑惑的時候,我應該專心一意的求告神,向祂禱告:「親愛的天父啊,孩兒知道人生一切的挫折都有祢的許可,只要我們靠著祢而行,最終必能看見祢美好的旨意。孩兒很感謝天父賜給我們Justin這個可愛的孩子,他是天父交給我們夫婦二人的產業,如果祢現在要收回他,雖然我們真的會感到十分十分之傷痛,但孩兒也願意學習順服你的旨意,因為我深信天父必會揹著我們渡過最難過的日子,並且將咒詛化為變相的祝福。可是,天父啊,如果可以的話,求你將這『苦杯』拿開。孩兒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家人。他們還未相信你啊!看見媽媽抱著昏迷的Justin,不停的痛哭流淚,叫她怎能承受失去深愛的孫兒?還有Justin的公公、爺爺、嫲嫲……我是從來也沒有看見過他們這種憂心的樣子。所以孩兒懇求祢,彰顯祢醫治的大能,拯救Justin,讓我們身邊至愛的家人,還有未信的親人、朋友都看到祢奇妙的大能和慈愛。孩兒亦懇求祢,給我機會讓我繼續學習做個好媽媽,其實自Justin出世那天起,孩兒已甘心樂意的將Justin完全的奉獻給你,我從不期望他『出人頭地』,只希望能夠教導他一生跟隨祢永不偏離,讓他成為主有用的器皿。孩兒的這份心意,祢是一直也深曉得的。孩兒再次懇求祢,伸出祢大能的手,醫治Justin,賜給我們這個神蹟!奉主耶穌得勝的名字祈求,阿門。」